廉纖小雨池塘遍。細(xì)點看萍面。一雙燕子守朱門。比似尋常時候、易黃昏。
宜城酒泛浮香絮。細(xì)作更闌語。相將羈思亂如云。又是一窗燈影、兩愁人。
《虞美人·廉纖小雨池塘遍》將離別場景和彌漫情思融合在一起，以質(zhì)樸細(xì)膩的描寫，刻畫出離別前夜男女二人對坐共飲、細(xì)語訴情的場面。既有離愁別緒，又有思戀纏綿。
上片之境界，時間是從白天綿延到黃昏，空間是戶外，開頭暗用韓愈《晚雨》“廉纖小雨不能晴”詩意，小雨灑遍池塘。“細(xì)點看萍面”，本來，池塘的水面生滿了浮萍，現(xiàn)在萬千雨點，點破了萍面，又自有一番含蘊(yùn)。“看”體現(xiàn)了詞人此時此境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狀。黃昏細(xì)語，朱門燕影，既烘托出了一片憂郁凄婉的氛圍，又體現(xiàn)了詞人此時心境的悲涼。在這有些昏暗凝滯的天色中，詞人并沒有直接鋪排渲染離愁別緒，而是通過燈下話別的場面，將濃得化不開的感情融于筆下的情景和情景中的人。“一雙燕子守朱門，比似尋常時候易黃昏。”燕子不飛，其苦悶情狀可想而知。它與下片的“一窗燈影兩愁人”遙相疊印。最后一句又與起句遙相呼應(yīng)，小雨連綿已久，天昏地暗，所以比起尋常時候就更容易黃昏。不過，這只是此句意蘊(yùn)的一個層次。其深層意蘊(yùn)是：在今天這樣一個即將別離的時候，只覺得光陰比起尋常時候過得特別快，很快就進(jìn)入了黃昏。上片，已為下片點出詞情的內(nèi)蘊(yùn)作了充分的鋪墊。
下片時間綿延到夜盡，空間則轉(zhuǎn)為室內(nèi)。“宜城酒泛浮香絮，細(xì)作更闌語”寫兩人相對共飲，絮絮而談。夜已盡，話未完，離別卻不期而至，于是“相將羈思亂如云，又是一窗燈影兩愁人”。詞人用翻滾紛亂的云朵形容即將分離的人心中那種忐忑不安的愁緒。處在愁苦中的有情人，只能在如豆的燈光下相對而立，映出一對零落的影子。“又是”表明兩人已不止一度嘗過離別的苦味。此度又嘗，則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亦可知。
縱覽全篇，詞人并沒有在情景的選擇上別出心裁，僅僅描繪尋常景物、人事，然而情感氛圍的渲染烘托卻是妙筆生花。感情層層深入，詞中隱含的書寫節(jié)奏隨著時間的延展而不知不覺地加快，離別來臨之時又戛然而止，將兩人的影子定格紙上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這首以愛情和離愁為主題的詞，感人處在于情感的樸實沉摯。與之相應(yīng)，詞人并未使用他所嫻熟的一些技巧，如結(jié)構(gòu)的錯綜安排之類，也沒有描寫送別、別后一類常是最富于戲劇性或最能打動人心的場面，他只是如實寫出臨別前夕的綿綿別話，就充分表現(xiàn)愛與愁兩大主題。論筆法幾乎是一往平鋪，論情感正是一往深情。既樸實，又深沉，別具一種極厚重的感人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