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清朝·榴花

　　王沂孫的藝術(shù)風(fēng)格特長在于詠物。他借用前人詩句，略加點染，榴花風(fēng)貌就歷歷在目。把哀感也融入新鮮的審美感中。全詞表意清楚，用古事和前人詞詩，能消彌其于無痕，這種藝術(shù)寫法，還是很值得玩味的。

　　“玉局歌殘，金陵句絕，年年負(fù)卻熏風(fēng)”，起筆之處就點出了榴花，并說從蘇軾、王安石詠柳花詩詞后，便沒有續(xù)響，任榴花自開自落，年年辜負(fù)了夏日熏風(fēng)。玉局指蘇軾。蘇軾曾因反“新政”反被貶至海南島。微宗即位后，他遇赦而還。后被任為提舉玉局觀，因而后人或稱之為蘇玉局。他的《賀新涼·夏景》后片，就是寫榴花的：“石榴半吐紅巾蹙，待浮花浪蕊都盡，伴君幽獨。秾艷一枝細(xì)看取，芳心千重似束。又恐被秋風(fēng)驚綠。”另一首《南歌子·暮春》，氣象更為宏美，詞是：“紫陌尋春去，紅塵拂面來。無人不道看花回。惟見石榴新蕊一枝開。冰簟堆云髻，金尊滟玉醅。綠陰青子莫相催。留取紅巾千點照池臺。”“金陵”是指王安石，因其晚年家住金陵而稱之。《王直方詩話》有句云“濃綠萬枝紅一點，動人春色不須多”，謂翰林苑有一枝石榴，葉長而花獨一。這段講述自從蘇、王二人賦詠榴花詩詞后，后來再無續(xù)響，花自落水空流，夏日熏風(fēng)皆辜負(fù)。但是王沂孫感到詩詞家久沒有這樣的描寫了，讓石榴花寂寞冷落，辜負(fù)了初夏時光。這三句既點出了榴花，又已有今昔盛衰哀感。

　　“西鄰窈窕，獨憐入戶飛紅”，朱熹《榴花》詩云：“窈窕安榴花，乃是西鄰村。墜萼可憐人，風(fēng)吹落幽戶。”“墜萼”、“飛紅”意謂盛后將謝光景，表現(xiàn)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惆悵。

　　“前度綠陰載酒，枝頭色比舞裙同”。這里暗用唐人萬楚《五日觀妓》“裙紅妒殺石榴花”句意。紅裙即石榴裙，梁何思澄《南苑逢美人》詩：“日照石榴裙。”這樣就點出石榴花來，并講它可以同石榴裙媲美。由昔及今，由他人及己，續(xù)寫對榴花的欣賞。說：“何須擬，蠟珠作蒂，緗彩成叢。”筆力頓挫，反襯石榴花之好。溫庭筠《海榴》詩：“蠟珠攢作蒂，緗彩剪成叢。”這里一反溫氏之詩意。這里用緗彩花樹作比。六朝唐宋立日春剪彩為花，曾有詩云：“白雪剪花朱蠟蒂”。詞人認(rèn)為榴花艷似舞裙，更不須用剪緗彩作的假花相比。

　　“誰家舊家殿閣”之下由一般榴花突然寫到舊時宮殿榴花，他卻是據(jù)唐朝故事寫的。《洪氏雜俎》說楊貴妃曾在驪山遍種石榴。“誰在舊家殿閣？自太真仙去，掃地春空。”借唐玄宗去蜀，貴妃馬嵬自縊事，而暗喻宋王朝德佑之難后亡國之事。王沂孫身歷亡國情境，借古今興亡國轍跡，這幾句話是假借石榴話古，實則傷今。“朱幡護取，如今應(yīng)誤花工”，典出《西陽雜俎·支諾皋下》。唐玄宗天寶年間，有處士崔玄者在洛陽居住。有一個叫阿措的女郎告訴他：“各位女伴都住在花囿中，每次都被惡風(fēng)所撓。崔玄依其言，在苑中立了一個朱幡。在東風(fēng)振地時，苑中繁花無損。石阿措即安石榴。眾女伴都是花精。詞引入此故事，是說而今卻再無花工設(shè)幡來護惜石榴。

　　“顛倒絳英滿徑，想無車馬到山中”由宮中榴花轉(zhuǎn)寫山中榴花。這二句，是融化韓愈《榴花》詩“可憐此地?zé)o車馬，顛倒青苔落絳英”的詩意，詩中有很濃的山野情趣。寫榴花花開花落，無仕女到山里看花。從而賦予榴花以清新灑脫的品格。“西風(fēng)后，尚余數(shù)點，猶勝春濃”三句作結(jié)，借“萬綠叢中紅一點，動人春色不須多”之意，反映了榴花的自然美，不因西風(fēng)而減，反勝過“五月榴花照眼明”時，表現(xiàn)詞人欣賞榴花并不在于一片繁紅。結(jié)尾從榴花由盛轉(zhuǎn)凋著眼這就和上闋“西鄰窈窕，獨憐入戶飛紅”、“何須擬，蠟珠作蒂，湘彩成叢”等句，互相照應(yīng)，這里自有一種高貴的品格蘊含其中，歌詠了亡國后逸人高士的高貴品質(zhì)。

　　這首詠榴花的詞，王沂孫自然流露的是對榴花的鑒賞。詞中正面描繪很少，而是用前人詠榴花的詩詞和種榴故事來烘托出榴花的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