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橋驛見元九詩。唐代。白居易。 藍橋春雪君歸日,秦嶺秋風(fēng)我去時。每到驛亭先下馬,循墻繞柱覓君詩。
陳情贈友人。唐代。李白。 延陵有寶劍,價重千黃金。觀風(fēng)歷上國,暗許故人深。歸來掛墳松,萬古知其心。懦夫感達節(jié),壯士激青衿。鮑生薦夷吾,一舉置齊相。斯人無良朋,豈有青云望。臨財不茍取,推分固辭讓。后世稱其賢,英風(fēng)邈難尚。論交但若此,友道孰云喪。多君騁逸藻,掩映當(dāng)時人。舒文振頹波,秉德冠彝倫。卜居乃此地,共井為比鄰。清琴弄云月,美酒娛冬春。薄德中見捐,忽之如遺塵。英豪未豹變,自古多艱辛。他人縱以疏,君意宜獨親。奈向成離居,相去復(fù)幾許。飄風(fēng)吹云霓,蔽目不得語。投珠冀相報,按劍恐相距。所思采芳蘭,欲贈隔荊渚。沉憂心若醉,積恨淚如雨。愿假東壁輝,馀光照貧女。
送杜審言。唐代。宋之問。 臥病人事絕,嗟君萬里行。河橋不相送,江樹遠含情。別路追孫楚,維舟吊屈平。可惜龍泉劍,流落在豐城。
觀獵。唐代。李白。 太守耀清威,乘閑弄晚暉。江沙橫獵騎,山火繞行圍。箭逐云鴻落,鷹隨月兔飛。不知白日暮,歡賞夜方歸。
陳勝者,陽城人也,字涉。吳廣者,陽夏人也,字叔。陳涉少時,嘗與人傭耕,輟耕之壟上,悵恨久之,曰:“茍富貴,無相忘。”傭者笑而應(yīng)曰:“若為傭耕,何富貴也?”陳涉太息曰:“嗟乎!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!”
二世元年七月,發(fā)閭左謫戍漁陽,九百人屯大澤鄉(xiāng)。陳勝﹑吳廣皆次當(dāng)行,為屯長。會天大雨,道不通,度已失期。失期,法皆斬。陳勝﹑吳廣乃謀曰:“今亡亦死,舉大計亦死;等死,死國可乎?”陳勝曰:“天下苦秦久矣。吾聞二世少子也,不當(dāng)立,當(dāng)立者乃公子扶蘇。扶蘇以數(shù)諫故,上使外將兵。今或聞無罪,二世殺之。百姓多聞其賢,未知其死也。項燕為楚將,數(shù)有功,愛士卒,楚人憐之。或以為死,或以為亡。今誠以吾眾詐自稱公子扶蘇﹑項燕,為天下唱,宜多應(yīng)者。”吳廣以為然。乃行卜。卜者知其指意,曰:“足下事皆成,有功。然足下卜之鬼乎!”陳勝﹑吳廣喜,念鬼,曰:“此教我先威眾耳。”乃丹書帛曰“陳勝王”,置人所罾魚腹中。卒買魚烹食,得魚腹中書,固以怪之矣。又間令吳廣之次所旁叢祠中,夜篝火,狐鳴呼曰:“大楚興,陳勝王。”卒皆夜驚恐。旦日,卒中往往語,皆指目陳勝。
陳涉世家。兩漢。司馬遷。 陳勝者,陽城人也,字涉。吳廣者,陽夏人也,字叔。陳涉少時,嘗與人傭耕,輟耕之壟上,悵恨久之,曰:“茍富貴,無相忘。”傭者笑而應(yīng)曰:“若為傭耕,何富貴也?”陳涉太息曰:“嗟乎!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!” 二世元年七月,發(fā)閭左謫戍漁陽,九百人屯大澤鄉(xiāng)。陳勝﹑吳廣皆次當(dāng)行,為屯長。會天大雨,道不通,度已失期。失期,法皆斬。陳勝﹑吳廣乃謀曰:“今亡亦死,舉大計亦死;等死,死國可乎?”陳勝曰:“天下苦秦久矣。吾聞二世少子也,不當(dāng)立,當(dāng)立者乃公子扶蘇。扶蘇以數(shù)諫故,上使外將兵。今或聞無罪,二世殺之。百姓多聞其賢,未知其死也。項燕為楚將,數(shù)有功,愛士卒,楚人憐之。或以為死,或以為亡。今誠以吾眾詐自稱公子扶蘇﹑項燕,為天下唱,宜多應(yīng)者。”吳廣以為然。乃行卜。卜者知其指意,曰:“足下事皆成,有功。然足下卜之鬼乎!”陳勝﹑吳廣喜,念鬼,曰:“此教我先威眾耳。”乃丹書帛曰“陳勝王”,置人所罾魚腹中。卒買魚烹食,得魚腹中書,固以怪之矣。又間令吳廣之次所旁叢祠中,夜篝火,狐鳴呼曰:“大楚興,陳勝王。”卒皆夜驚恐。旦日,卒中往往語,皆指目陳勝。 吳廣素愛人,士卒多為用者。將尉醉,廣故數(shù)言欲亡,忿恚尉,令辱之,以激怒其眾。尉果笞廣。尉劍挺,廣起,奪而殺尉。陳勝佐之,并殺兩尉。召令徒屬曰:“公等遇雨,皆已失期,失期當(dāng)斬。藉第令毋斬,而戍死者固十六七。且壯士不死即已,死即舉大名耳,王侯將相寧nìng有種乎!”徒屬皆曰:“敬受命。”乃詐稱公子扶蘇﹑項燕,從民欲也。袒右,稱大楚。為壇而盟,祭以尉首。陳勝自立為將軍,吳廣為都尉。攻大澤鄉(xiāng),收而攻蘄qí。蘄下,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。攻铚、酂、苦、柘、譙皆下之。行收兵。比至陳,車六七百乘,騎千余,卒數(shù)萬人。攻陳,陳守令皆不在,獨守丞與戰(zhàn)譙門中。弗勝,守丞死,乃入據(jù)陳。數(shù)日,號令召三老﹑豪杰與皆來會計事。三老﹑豪杰皆曰:“將軍身被堅執(zhí)銳,伐無道,誅暴秦,復(fù)立楚國之社稷jì,功宜為王。”陳涉乃立為王,號為張楚。當(dāng)此時,諸郡縣苦秦吏者,皆刑其長吏,殺之以應(yīng)陳涉。乃以吳叔為假王,監(jiān)諸將以西擊滎陽。令陳人武臣、張耳、陳馀徇趙地,令汝陰人鄧宗徇九江郡。當(dāng)此時,楚兵數(shù)千人為聚者,不可勝數(shù)。 葛嬰至東城,立襄強為楚王。嬰后聞陳王已立,因殺襄強,還報。至陳,陳王誅殺葛嬰。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。吳廣圍滎陽。李由為三川守,守滎陽,吳叔弗能下。陳王征國之豪杰與計,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。 周文,陳之賢人也,嘗為項燕軍視日,事春申君,自言習(xí)兵,陳王與之將軍印,西擊秦。行收兵至關(guān),車千乘,卒數(shù)十萬,至戲,軍焉。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﹑人奴產(chǎn)子生,悉發(fā)以擊楚大軍,盡敗之。周文敗,走出關(guān),止次曹陽二三月。章邯追敗之,復(fù)走次澠池十余日。章邯擊,大破之。周文自剄,軍遂不戰(zhàn)。 武臣到邯鄲,自立為趙王,陳馀為大將軍,張耳、召騷為左右丞相。陳王怒,捕系武臣等家室,欲誅之。柱國曰:“秦未亡而誅趙王將相家屬,此生一秦也。不如因而立之。”陳王乃遣使者賀趙,而徙系武臣等家屬宮中,而封耳子張敖為成都君,趣趙兵,亟入關(guān)。趙王將相相與謀曰:“王王趙,非楚意也。楚已誅秦,必加兵於趙。計莫如毋西兵,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廣也。趙南據(jù)大河,北有燕、代,楚雖勝秦,不敢制趙。若楚不勝秦,必重趙。趙乘秦之弊,可以得志于天下。”趙王以為然,因不西兵,而遣故上谷卒史韓廣將兵北徇燕地。 燕故貴人豪杰謂韓廣曰:“楚已立王,趙又已立王。燕雖小,亦萬乘之國也,原將軍立為燕王。”韓廣曰:“廣母在趙,不可。”燕人曰:“趙方西憂秦,南憂楚,其力不能禁我。且以楚之彊,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,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!”韓廣以為然,乃自立為燕王。居數(shù)月,趙奉燕王母及家屬歸之燕。 當(dāng)此之時,諸將之徇地者,不可勝數(shù)。周市北徇地至狄,狄人田儋殺狄令,自立為齊王,以齊反擊周市。市軍散,還至魏地,欲立魏后故寧陵君咎為魏王。時咎在陳王所,不得之魏。魏地已定,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,周市不肯。使者五反,陳王乃立寧陵君咎為魏王,遣之國。周市卒為相。 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:“周章軍已破矣,秦兵旦暮至,我圍滎陽城弗能下,秦軍至,必大敗。不如少遺兵,足以守滎陽,悉精兵迎秦軍。今假王驕,不知兵權(quán),不可與計,非誅之,事恐敗。”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,獻其首于陳王。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,使為上將。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城,自以精兵西迎秦軍于敖倉。與戰(zhàn),田臧死,軍破。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,破之,李歸等死。 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,章邯別將擊破之,鄧說軍散走陳。铚人伍徐將兵居許,章邯擊破之,伍徐軍皆散走陳。陳王誅鄧說。 陳王初立時,陵人秦嘉﹑铚人董譄﹑符離人朱雞石﹑取慮人鄭布﹑徐人丁疾等皆特起,將兵圍東海守慶于郯。陳王聞,乃使武平君畔為將軍,監(jiān)郯下軍。秦嘉不受命,嘉自立為大司馬,惡屬武平君。告軍吏曰:“武平君年少,不知兵事,勿聽!”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。 章邯已破伍徐,擊陳,柱國房君死。章邯又進兵擊陳西張賀軍。陳王出監(jiān)戰(zhàn),軍破,張賀死。 臘月,陳王之汝陰,還至下城父,其御莊賈殺以降秦。陳勝葬碭,謚曰隱王。 陳王故涓人將軍呂臣為倉頭軍,起新陽,攻陳下之,殺莊賈,復(fù)以陳為楚。 初,陳王至陳,令铚人宋留將兵定南陽,入武關(guān)。留已徇南陽,聞陳王死,南陽復(fù)為秦。宋留不能入武關(guān),乃東至新蔡,遇秦軍,宋留以軍降秦。秦傳留至咸陽,車裂留以徇。 秦嘉等聞陳王軍破出走,乃立景駒為楚王,引兵之方與,欲擊秦軍定陶下。使公孫慶使齊王,欲與并力俱進。齊王曰:“聞陳王戰(zhàn)敗,不知其死生,楚安得不請而立王!”公孫慶曰:“齊不請楚而立王,楚何故請齊而立王!且楚首事,當(dāng)令于天下。”田儋誅殺公孫慶。 秦左右校復(fù)攻陳,下之。呂將軍走,收兵復(fù)聚。鄱盜當(dāng)陽君黥布之兵相收,復(fù)擊秦左右校,破之青波,復(fù)以陳為楚。會項梁立懷王孫心為楚王。 陳勝王凡六月。已為王,王陳。其故人嘗與傭耕者聞之,之陳,扣宮門曰:“吾欲見涉。”宮門令欲縛之。自辯數(shù),乃置,不肯為通。陳王出,遮道而呼涉。陳王聞之,乃召見,載與俱歸。入宮,見殿屋帷帳,客曰:“夥頤!涉之為王沉沉者!”楚人謂多為伙,故天下傳之,夥涉為王,由陳涉始。客出入愈益發(fā)舒,言陳王故情。或說陳王曰:“客愚無知,顓妄言,輕威。”陳王斬之。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,由是無親陳王者。陳王以朱房為中正,胡武為司過,主司群臣。諸將徇地,至,令之不是者,系而罪之,以苛察為忠。其所不善者,弗下吏,輒自治之。陳王信用之。諸將以其故不親附,此其所以敗也。 陳勝雖已死,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亡秦,由涉首事也。高祖時為陳涉置守頉三十家碭,至今血食。 褚先生曰:地形險阻,所以為固也;兵革刑法,所以為治也。猶未足恃也。夫先王以仁義為本,而以固塞文法為枝葉,豈不然哉!吾聞賈生之稱曰: “秦孝公據(jù)肴函之固,擁雍州之地,君臣固守,以窺周室,有席卷天下、包舉宇內(nèi)、囊括四海之意,并吞八荒之心。當(dāng)是時也,商君佐之,內(nèi)立法度,務(wù)耕織,修守戰(zhàn)之具;外連衡而斗諸侯。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。 “孝公既沒,惠文、武、昭襄蒙故業(yè)因遺策,南取漢中,西舉巴蜀,東割膏腴之地,收要害之郡。諸侯恐懼,會盟而謀弱秦,不愛珍器、重寶、肥饒之地,以致天下之士,合從締交,相與為一。當(dāng)此之時,齊有孟嘗,趙有平原,楚有春申,魏有信陵。此四君者,皆明智而忠信,寬厚而愛人,尊賢而重士,約從離橫,兼韓、魏、燕、趙、宋、衛(wèi)、中山之眾。于是六國之士,有寧越、徐尚、蘇秦、杜赫之屬為之謀,齊明、周最、陳軫、召滑、樓緩、翟景、蘇厲、樂毅之徒通其意,吳起、孫臏、帶佗、倪良、王廖、田忌、廉頗、趙奢之倫制其兵。嘗以十倍之地,百萬之眾,叩關(guān)而攻秦。秦人開關(guān)而延敵,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。秦?zé)o亡矢遺鏃之費,而天下諸侯已困矣。于是從散約解,爭割地以賂秦。秦有余力而制其弊,追亡逐北,伏尸百萬,流血飄櫓。因利乘便,宰割天下,分裂河山。強國請服,弱國入朝。 “施及孝文王、莊襄王,享國之日淺,國家無事。 “及至始皇,奮六世之余烈,振長策而御宇內(nèi),吞二周而亡諸侯,履至尊而制六合,執(zhí)敲樸以鞭笞天下,威振四海。南取百越之地,以為桂林、象郡。百越之君,俯首系頸,委命下吏。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,卻匈奴七百余里。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,士不敢彎弓而報怨。于是廢先王之道,燔百家之言,以愚黔首;隳名城,殺豪俊,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,銷鋒鍉,鑄以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。然后踐華為城,因河為池,據(jù)億丈之城、臨不測之溪以為固。良將勁駑,守要害之處;信臣精卒,陳利兵而誰何。天下已定,始皇之心,自以為關(guān)中之固,金城千里,子孫帝王萬世之業(yè)也。 “始皇既沒,余威震于殊俗。然陳涉甕牖繩樞之子,氓隸之人,而遷徙之徒也;材能不及中人,非有仲尼、墨翟之賢,陶朱、猗頓之富。躡足行伍之間,倔起阡陌之中,率罷散之卒,將數(shù)百之眾,轉(zhuǎn)而攻秦,斬木為兵,揭竿為旗,天下云集而響應(yīng),贏糧而景從。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。 “且夫天下非小弱也,雍州之地,肴函之固,自若也;陳涉之位,非尊于齊、楚、燕、趙、韓、魏、宋、衛(wèi)、中山之君也;鋤耰棘矜,不铦于鉤戟長鎩也;適戍之眾,非抗于九國之師也;深謀遠慮,行軍用兵之道,非及向時之士也。然而成敗異變,功業(yè)相反。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,比權(quán)量力,則不可同年而語矣。然秦以區(qū)區(qū)之地,致萬乘之勢,序八州而朝同列,百有余年矣。然后以六合為家,肴函為宮。一夫作難而七廟隳,身死人手,為天下笑者,何也?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。” 【索隱述贊】天下匈匈,海內(nèi)乏主,掎鹿?fàn)幗荩盀蹼继帯j悇偈资拢侍枏埑9砉质菓{,鴻鵠自許。葛嬰東下,周文西拒。始親朱房,又任胡武。伙頤見殺,腹心不與。莊賈何人,反噬城父!
余憶童稚時,能張目對日,明察秋毫,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,故時有物外之趣。
夏蚊成雷,私擬作群鶴舞于空中,心之所向,則或千或百,果然鶴也;昂首觀之,項為之強。又留蚊于素帳中,徐噴以煙,使之沖煙而飛鳴,作青云白鶴觀,果如鶴唳云端,為之怡然稱快。
童趣。清代。沈復(fù)。 余憶童稚時,能張目對日,明察秋毫,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,故時有物外之趣。 夏蚊成雷,私擬作群鶴舞于空中,心之所向,則或千或百,果然鶴也;昂首觀之,項為之強。又留蚊于素帳中,徐噴以煙,使之沖煙而飛鳴,作青云白鶴觀,果如鶴唳云端,為之怡然稱快。 余常于土墻凹凸處,花臺小草叢雜處,蹲其身,使與臺齊;定神細視,以叢草為林,以蟲蟻為獸,以土礫凸者為丘,凹者為壑,神游其中,怡然自得。 一日,見二蟲斗草間,觀之,興正濃,忽有龐然大物,拔山倒樹而來,蓋一癩蛤蟆,舌一吐而二蟲盡為所吞。余年幼,方出神,不覺呀然一驚。神定,捉蝦蟆,鞭數(shù)十,驅(qū)之別院。
奐山山市,邑八景之一也,然數(shù)年恒不一見。孫公子禹年與同人飲樓上,忽見山頭有孤塔聳起,高插青冥,相顧驚疑,念近中無此禪院。無何,見宮殿數(shù)十所,碧瓦飛甍,始悟為山市。未幾,高垣睥睨,連亙六七里,居然城郭矣。中有樓若者,堂若者,坊若者,歷歷在目,以億萬計。忽大風(fēng)起,塵氣莽莽然,城市依稀而已。既而風(fēng)定天清,一切烏有,惟危樓一座,直接霄漢。樓五架,窗扉皆洞開;一行有五點明處,樓外天也。
層層指數(shù),樓愈高,則明漸少。數(shù)至八層,裁如星點。又其上,則黯然縹緲,不可計其層次矣。而樓上人往來屑屑,或憑或立,不一狀。逾時,樓漸低,可見其頂;又漸如常樓;又漸如高舍;倏忽如拳如豆,遂不可見。
山市。清代。蒲松齡。 奐山山市,邑八景之一也,然數(shù)年恒不一見。孫公子禹年與同人飲樓上,忽見山頭有孤塔聳起,高插青冥,相顧驚疑,念近中無此禪院。無何,見宮殿數(shù)十所,碧瓦飛甍,始悟為山市。未幾,高垣睥睨,連亙六七里,居然城郭矣。中有樓若者,堂若者,坊若者,歷歷在目,以億萬計。忽大風(fēng)起,塵氣莽莽然,城市依稀而已。既而風(fēng)定天清,一切烏有,惟危樓一座,直接霄漢。樓五架,窗扉皆洞開;一行有五點明處,樓外天也。 層層指數(shù),樓愈高,則明漸少。數(shù)至八層,裁如星點。又其上,則黯然縹緲,不可計其層次矣。而樓上人往來屑屑,或憑或立,不一狀。逾時,樓漸低,可見其頂;又漸如常樓;又漸如高舍;倏忽如拳如豆,遂不可見。 又聞有早行者,見山上人煙市肆,與世無別,故又名“鬼市”云。
書法家歐陽詢。兩漢。佚名。 歐陽詢嘗行,見古碑,晉索靖所書。駐馬觀之,良久乃去。數(shù)百步復(fù)反,下馬佇立,及疲,乃布裘坐觀,因宿其旁,三日方去。
京中有善口技者。會賓客大宴,于廳事之東北角,施八尺屏障,口技人坐屏障中,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撫尺而已。眾賓團坐。少頃,但聞屏障中撫尺一下,滿坐寂然,無敢嘩者。
遙聞深巷中犬吠,便有婦人驚覺欠伸,其夫囈語。既而兒醒,大啼。夫亦醒。婦撫兒乳,兒含乳啼,婦拍而嗚之。又一大兒醒,絮絮不止。當(dāng)是時,婦手拍兒聲,口中嗚聲,兒含乳啼聲,大兒初醒聲,夫叱大兒聲,一時齊發(fā),眾妙畢備。滿坐賓客無不伸頸,側(cè)目,微笑,默嘆,以為妙絕。
口技。清代。林嗣環(huán)。 京中有善口技者。會賓客大宴,于廳事之東北角,施八尺屏障,口技人坐屏障中,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撫尺而已。眾賓團坐。少頃,但聞屏障中撫尺一下,滿坐寂然,無敢嘩者。 遙聞深巷中犬吠,便有婦人驚覺欠伸,其夫囈語。既而兒醒,大啼。夫亦醒。婦撫兒乳,兒含乳啼,婦拍而嗚之。又一大兒醒,絮絮不止。當(dāng)是時,婦手拍兒聲,口中嗚聲,兒含乳啼聲,大兒初醒聲,夫叱大兒聲,一時齊發(fā),眾妙畢備。滿坐賓客無不伸頸,側(cè)目,微笑,默嘆,以為妙絕。 未幾,夫齁聲起,婦拍兒亦漸拍漸止。微聞有鼠作作索索,盆器傾側(cè),婦夢中咳嗽。賓客意少舒,稍稍正坐。 忽一人大呼:“火起”,夫起大呼,婦亦起大呼。兩兒齊哭。俄而百千人大呼,百千兒哭,百千犬吠。中間力拉崩倒之聲,火爆聲,呼呼風(fēng)聲,百千齊作;又夾百千求救聲,曳屋許許聲,搶奪聲,潑水聲。凡所應(yīng)有,無所不有。雖人有百手,手有百指,不能指其一端;人有百口,口有百舌,不能名其一處也。于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,奮袖出臂,兩股戰(zhàn)戰(zhàn),幾欲先走。 忽然撫尺一下,群響畢絕。撤屏視之,一人、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撫尺而已。
石壕吏。唐代。杜甫。 暮投石壕村,有吏夜捉人。老翁逾墻走,老婦出門看。吏呼一何怒,婦啼一何苦。聽婦前致詞,三男鄴城戍。一男附書至,二男新戰(zhàn)死。存者且偷生,死者長已矣。室中更無人,惟有乳下孫。有孫母未去,出入無完裙。老嫗力雖衰,請從吏夜歸。急應(yīng)河陽役,猶得備晨炊。夜久語聲絕,如聞泣幽咽。天明登前途,獨與老翁別。
石壕吏。唐代。杜甫。 暮投石壕村,有吏夜捉人。老翁逾墻走,老婦出門看。吏呼一何怒,婦啼一何苦。聽婦前致詞,三男鄴城戍。一男附書至,二男新戰(zhàn)死。存者且偷生,死者長已矣。室中更無人,惟有乳下孫。有孫母未去,出入無完裙。老嫗力雖衰,請從吏夜歸。急應(yīng)河陽役,猶得備晨炊。夜久語聲絕,如聞泣幽咽。天明登前途,獨與老翁別。
左遷至藍關(guān)示侄孫湘。唐代。韓愈。 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貶潮州路八千。欲為圣明除弊事,肯將衰朽惜殘年!云橫秦嶺家何在?雪擁藍關(guān)馬不前。知汝遠來應(yīng)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邊。(版本一)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貶潮陽路八千。本為圣朝除弊政,敢將衰朽惜殘年。云橫秦嶺家何在?雪擁藍關(guān)馬不前。知汝遠來應(yīng)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邊。(版本二)
唧唧復(fù)唧唧,木蘭當(dāng)戶織。不聞機杼聲,惟聞女嘆息。問女何所思,問女何所憶。女亦無所思,女亦無所憶。昨夜見軍帖,可汗大點兵,軍書十二卷,卷卷有爺名。阿爺無大兒,木蘭無長兄,愿為市鞍馬,從此替爺征。(惟聞通:唯)
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鞍韉,南市買轡頭,北市買長鞭。旦辭爺娘去,暮宿黃河邊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。旦辭黃河去,暮至黑山頭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。
木蘭詩。兩漢。佚名。 唧唧復(fù)唧唧,木蘭當(dāng)戶織。不聞機杼聲,惟聞女嘆息。問女何所思,問女何所憶。女亦無所思,女亦無所憶。昨夜見軍帖,可汗大點兵,軍書十二卷,卷卷有爺名。阿爺無大兒,木蘭無長兄,愿為市鞍馬,從此替爺征。(惟聞通:唯) 東市買駿馬,西市買鞍韉,南市買轡頭,北市買長鞭。旦辭爺娘去,暮宿黃河邊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。旦辭黃河去,暮至黑山頭,不聞爺娘喚女聲,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。 萬里赴戎機,關(guān)山度若飛。朔氣傳金柝,寒光照鐵衣。將軍百戰(zhàn)死,壯士十年歸。 歸來見天子,天子坐明堂。策勛十二轉(zhuǎn),賞賜百千強。可汗問所欲,木蘭不用尚書郎,愿馳千里足,送兒還故鄉(xiāng)。(一作:愿借明駝千里足) 爺娘聞女來,出郭相扶將;阿姊聞妹來,當(dāng)戶理紅妝;小弟聞姊來,磨刀霍霍向豬羊。開我東閣門,坐我西閣床,脫我戰(zhàn)時袍,著我舊時裳。當(dāng)窗理云鬢,對鏡帖花黃。出門看火伴,火伴皆驚忙:同行十二年,不知木蘭是女郎。(帖通:貼;驚忙一作:惶;惶火伴通:伙) 雄兔腳撲朔,雌兔眼迷離;雙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?
村居書喜。宋代。陸游。 紅橋梅市曉山橫,白塔樊江春水生。花氣襲人知驟暖,鵲聲穿樹喜新晴。坊場酒賤貧猶醉,原野泥深老亦耕。最喜先期官賦足,經(jīng)年無吏叩柴荊。
敲碎離愁,紗窗外、風(fēng)搖翠竹。人去后、吹簫聲斷,倚樓人獨。滿眼不堪三月暮,舉頭已覺千山綠。但試將一紙寄來書,從頭讀。
相思字,空盈幅;相思意,何時足?滴羅襟點點,淚珠盈掬。芳草不迷行客路,垂楊只礙離人目。最苦是、立盡月黃昏,闌干曲。
滿江紅·敲碎離愁。宋代。辛棄疾。 敲碎離愁,紗窗外、風(fēng)搖翠竹。人去后、吹簫聲斷,倚樓人獨。滿眼不堪三月暮,舉頭已覺千山綠。但試將一紙寄來書,從頭讀。相思字,空盈幅;相思意,何時足?滴羅襟點點,淚珠盈掬。芳草不迷行客路,垂楊只礙離人目。最苦是、立盡月黃昏,闌干曲。
宴陶家亭子。唐代。李白。 曲巷幽人宅,高門大士家。池開照膽鏡,林吐破顏花。綠水藏春日,青軒秘晚霞。若聞弦管妙,金谷不能夸。
亡是公聽然而笑曰:“楚則失矣,而齊亦未為得也。夫使諸侯納貢者,非為財幣,所以述職也。封疆畫界者,非為守御,所以禁淫也。今齊列為東藩,而外私肅慎,捐國逾限,越海而田,其于義固未可也。且二君之論,不務(wù)明君臣之義,正諸侯之禮,徒事爭于游戲之樂,苑囿之大,欲以奢侈相勝,荒淫相越,此不可以揚名發(fā)譽,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。
“且夫齊楚之事,又烏足道乎!君未睹夫巨麗也,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?左蒼梧,右西極。丹水更其南,紫淵徑其北。終始灞浐,出入涇渭;酆鎬潦潏,紆馀委蛇,經(jīng)營乎其內(nèi)。蕩蕩乎八川分流,相背而異態(tài)。東西南北,馳騖往來,出乎椒丘之闕,行乎洲淤之浦,經(jīng)乎桂林之中,過乎泱漭之野。汩乎混流,順阿而下,赴隘狹之口,觸穹石,激堆埼,沸乎暴怒,洶涌澎湃。滭弗宓汩,逼側(cè)泌瀄。橫流逆折,轉(zhuǎn)騰潎冽,滂濞沆溉。穹隆云橈,宛潬膠戾。逾波趨浥,涖涖下瀨。批巖沖擁,奔揚滯沛。臨坻注壑,瀺灂霣墜,沈沈隱隱,砰磅訇礚,潏潏淈淈,湁潗鼎沸。馳波跳沫,汩濦漂疾。悠遠長懷,寂漻無聲,肆乎永歸。然后灝溔潢漾,安翔徐回,翯乎滈滈,東注太湖,衍溢陂池。于是乎鮫龍赤螭,??漸離,鰅鰫鰭鮀,禺禺魼鰨,揵鰭掉尾,振鱗奮翼,潛處乎深巖,魚鱉讙聲,萬物眾伙。明月珠子,的礫江靡。蜀石黃碝,水玉磊砢,磷磷爛爛,采色澔汗,藂積乎其中。鴻鹔鵠鴇,鴐鵝屬玉,交精旋目,煩鶩庸渠,箴疵?盧,群浮乎其上,泛淫泛濫,隨風(fēng)澹淡,與波搖蕩,奄薄水渚,唼喋菁藻,咀嚼菱藕。
上林賦。兩漢。司馬相如。 亡是公聽然而笑曰:“楚則失矣,而齊亦未為得也。夫使諸侯納貢者,非為財幣,所以述職也。封疆畫界者,非為守御,所以禁淫也。今齊列為東藩,而外私肅慎,捐國逾限,越海而田,其于義固未可也。且二君之論,不務(wù)明君臣之義,正諸侯之禮,徒事爭于游戲之樂,苑囿之大,欲以奢侈相勝,荒淫相越,此不可以揚名發(fā)譽,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。 “且夫齊楚之事,又烏足道乎!君未睹夫巨麗也,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?左蒼梧,右西極。丹水更其南,紫淵徑其北。終始灞浐,出入涇渭;酆鎬潦潏,紆馀委蛇,經(jīng)營乎其內(nèi)。蕩蕩乎八川分流,相背而異態(tài)。東西南北,馳騖往來,出乎椒丘之闕,行乎洲淤之浦,經(jīng)乎桂林之中,過乎泱漭之野。汩乎混流,順阿而下,赴隘狹之口,觸穹石,激堆埼,沸乎暴怒,洶涌澎湃。滭弗宓汩,逼側(cè)泌瀄。橫流逆折,轉(zhuǎn)騰潎冽,滂濞沆溉。穹隆云橈,宛潬膠戾。逾波趨浥,涖涖下瀨。批巖沖擁,奔揚滯沛。臨坻注壑,瀺灂霣墜,沈沈隱隱,砰磅訇礚,潏潏淈淈,湁潗鼎沸。馳波跳沫,汩濦漂疾。悠遠長懷,寂漻無聲,肆乎永歸。然后灝溔潢漾,安翔徐回,翯乎滈滈,東注太湖,衍溢陂池。于是乎鮫龍赤螭,??漸離,鰅鰫鰭鮀,禺禺魼鰨,揵鰭掉尾,振鱗奮翼,潛處乎深巖,魚鱉讙聲,萬物眾伙。明月珠子,的礫江靡。蜀石黃碝,水玉磊砢,磷磷爛爛,采色澔汗,藂積乎其中。鴻鹔鵠鴇,鴐鵝屬玉,交精旋目,煩鶩庸渠,箴疵?盧,群浮乎其上,泛淫泛濫,隨風(fēng)澹淡,與波搖蕩,奄薄水渚,唼喋菁藻,咀嚼菱藕。 “于是乎崇山矗矗,巃嵷崔巍,深林巨木,嶄巖參嵳,九嵕嶻嶭。南山峨峨,巖陁甗崎,摧崣崛崎。振溪通谷,蹇產(chǎn)溝瀆,谽呀豁閕。阜陵別島,崴磈葨廆,丘虛堀礨,隱轔郁壘,登降施靡,陂池貏豸,沇溶淫鬻,散渙夷陸,亭皋千里,靡不被筑。揜以綠蕙,被以江蘺,糅以蘪蕪,雜以留夷。布結(jié)縷,攢戾莎,揭車衡蘭,槀本射干,茈姜蘘荷,葴持若蓀,鮮支黃礫,蔣苧青薠,布濩閎澤,延曼太原。離靡廣衍,應(yīng)風(fēng)披靡,吐芳揚烈,郁郁菲菲,眾香發(fā)越,肸蚃布寫,晻薆咇茀。 “于是乎周覽泛觀,縝紛軋芴,芒芒恍忽。視之無端,察之無涯,日出東沼,入乎西陂。其南則隆冬生長,涌水躍波。其獸則?旄貘嫠,沈牛麈麋,赤首圜題,窮奇象犀。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,涉冰揭河。其獸則麒麟角端,騊駼橐駝,蛩蛩驒騱,駃騠驢騾六庵注。 “于是乎離宮別館,彌山跨谷,高廊四注,重坐曲閣,華榱璧珰,輦道纚屬,步櫩周流,長途中宿。夷嵕筑堂,累臺增成,巖窔洞房,頫杳眇而無見,仰攀橑而捫天,奔星更于閨闥,宛虹扦于楯軒,青龍蚴蟉于東箱,象輿婉僤于西清,靈圄燕于閑館,偓佺之倫,暴于南榮。醴泉涌于清室,通川過于中庭。盤石振崖,嵚巖倚傾。嵯峨磼礏,刻削崢嶸。玫瑰碧琳,珊瑚叢生,琘玉旁唐,玢豳文鱗,赤瑕駁犖,雜臿其間,晁采琬琰,和氏出焉。 “于是乎盧橘夏熟,黃甘橙楱,枇杷橪柿,亭奈厚樸,梬棗楊梅,櫻桃蒲陶,隱夫薁棣,答沓離支,羅乎后宮,列乎北園。崒丘陵,下平原,揚翠葉,扤紫莖,發(fā)紅華,垂朱榮,煌煌扈扈,照曜鉅野。沙棠櫟櫧,華楓枰櫨,留落胥邪,仁頻并閭,欃檀木蘭,豫章女貞,長千仞,大連抱,夸條直暢,實葉葰楙,攢立叢倚,連卷欐佹,崔錯癹骫,坑衡閜砢,垂條扶疏,落英幡纚,紛溶箾蔘,猗狔從風(fēng),藰蒞卉歙,蓋象金石之聲,管籥之音。偨池茈虒,旋還乎后宮,雜襲絫輯,被山緣谷,循阪下隰,視之無端,究之無窮。 “于是乎玄猨素雌,蜼玃飛鸓,蛭蜩蠼猱,獑胡豰蛫,棲息乎其間。長嘯哀鳴,翩幡互經(jīng)。夭蟜枝格,偃蹇杪顛。隃絕梁,騰殊榛,捷垂條,掉希間,牢落陸離,爛漫遠遷。若此者數(shù)百千處。娛游往來,宮宿館舍,庖廚不徙,后宮不移,百官備具。 “于是乎背秋涉冬,天子校獵。乘鏤象,六玉虬,拖蜺旌,靡云旗,前皮軒,后道游。孫叔奉轡,衛(wèi)公參乘,扈從橫行,出乎四校之中。鼓嚴簿,縱獵者,河江為阹,泰山為櫓,車騎雷起,殷天動地,先后陸離,離散別追。淫淫裔裔,緣陵流澤,云布雨施。生貔豹,搏豺狼,手熊羆,足壄羊,蒙鹖蘇,绔白虎,被班文,跨壄馬,凌三嵕之危,下磧歷之坻。徑峻赴險,越壑厲水。椎蜚廉,弄獬豸,格蝦蛤,鋋猛氏,羂騕褭,射封豕。箭不茍害,解脰陷腦,弓不虛發(fā),應(yīng)聲而倒。于是乘輿弭節(jié)徘徊,翱翔往來,睨部曲之進退,覽將帥之變態(tài)。然后侵淫促節(jié),儵夐遠去,流離輕禽,蹴履狡獸。轊白鹿,捷狡兔,軼赤電,遺光耀。追怪物,出宇宙,彎蕃弱,滿白羽,射游梟,櫟蜚遽。擇肉而后發(fā),先中而命處,弦矢分,藝殪仆。然后揚節(jié)而上浮,凌驚風(fēng),歷駭猋,乘虛無,與神俱。躪玄鶴,亂昆雞,遒孔鸞,促鵔鸃,拂翳鳥,捎鳳凰,捷鹓鶵,揜焦明。道盡途殫,回車而還。消遙乎襄羊,降集乎北纮,率乎直指,晻乎反鄉(xiāng)。蹷石闕,歷封巒,過鳷鵲,望露寒,下棠梨,息宜春,西馳宣曲,濯鹢牛首,登龍臺,掩細柳。觀士大夫之勤略,均獵者之所得獲,徒車之所轥轢,步騎之所蹂若,人臣之所蹈籍,與其窮極倦谻,驚憚詟伏,不被創(chuàng)刃而死者,他他籍籍,填坑滿谷,掩平彌澤。 “于是乎游戲懈怠,置酒乎顥天之臺,張樂乎轇輵之宇。撞千石之鐘,立萬石之虡,建翠華之旗,樹靈鼉之鼓,奏陶唐氏之舞,聽葛天氏之歌,千人唱,萬人和,山陵為之震動,川谷為之蕩波。巴渝宋蔡,淮南干遮,文成顛歌,族居遞奏,金鼓迭起,鏗鎗闛鞈,洞心駭耳。荊吳鄭衛(wèi)之聲,韶濩武象之樂,陰淫案衍之音,鄢郢繽紛,激楚結(jié)風(fēng)。俳優(yōu)侏儒,狄鞮之倡,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,麗靡爛漫于前,靡曼美色于后。若夫青琴、宓妃之徒,絕殊離俗,妖冶嫻都,靚妝刻飾,便嬛綽約,柔橈嫚嫚,嫵媚孅弱。曳獨繭之褕紲,眇閻易以恤削,便姍嫳屑,與俗殊服,芬芳漚郁,酷烈淑郁;皓齒粲爛,宜笑的皪;長眉連娟,微睇綿藐,色授魂與,心愉于側(cè)。 “于是酒中樂酣,天子芒然而思,似若有亡,曰:‘嗟乎!此大奢侈。朕以覽聽馀閑,無事棄日,順天道以殺伐,時休息于此。恐后葉靡麗,遂往而不返,非所以為繼嗣創(chuàng)業(yè)垂統(tǒng)也。’于是乎乃解酒罷獵,而命有司曰:‘地可墾辟,悉為農(nóng)郊,以贍萌隸,隤墻填塹,使山澤之人得至焉。實陂池而勿禁,虛宮館而勿仞,發(fā)倉廩以救貧窮,補不足,恤鰥寡,存孤獨,出德號,省刑罰,改制度,易服色,革正朔,與天下為更始。’ “于是歷吉日以齋戒,襲朝服,乘法駕,建華旗,鳴玉鸞,游于六藝之囿,馳騖乎仁義之涂,覽觀《春秋》之林,射《貍首》,兼《騶虞》,弋玄鶴,舞干戚,載云?,揜群雅,悲《伐檀》,樂樂胥,修容乎禮園,翱翔乎書圃,述《易》道,放怪獸,登明堂,坐清廟,次群臣,奏得失,四海之內(nèi),靡不受獲。于斯之時,天下大說,鄉(xiāng)風(fēng)而聽,隨流而化,芔然興道而遷義,刑錯而不用,德隆于三王,而功羨于五帝。若此故獵,乃可喜也。若夫終日馳騁,勞神苦形,罷車馬之用,抏士卒之精,費府庫之財,而無德厚之恩,務(wù)在獨樂,不顧眾庶,亡國家之政,貪雉兔之獲,則仁者不繇也。從此觀之,齊楚之事,豈不哀哉!地方不過千里,而囿居九百,是草木不得墾辟,而人無所食也。夫以諸侯之細,而樂萬乘之侈,仆恐百姓被其尤也。” 于是二子愀然改容,超若自失,逡巡避席,曰:“鄙人固陋,不知忌諱,乃今日見教,謹受命矣。”
初過漢江。唐代。崔涂。 襄陽好向峴亭看,人物蕭條值歲闌。為報習(xí)家多置酒,夜來風(fēng)雪過江寒。
十月梅花書贈。唐代。盧僎。 君不見巴鄉(xiāng)氣候與華別,年年十月梅花發(fā)。上苑今應(yīng)雪作花,寧知此地花為雪。自從遷播落黔巴,三見江上開新花。故園風(fēng)花虛洛汭,窮峽凝云度歲華。花情縱似河陽好,客心倍傷邊候早。春候颯驚樓上梅,霜威未落江潭草。江水侵天去不還,樓花覆簾空坐攀。一向花前看白發(fā),幾回夢里憶紅顏。紅顏白發(fā)云泥改,何異桑田移碧海。卻想華年故國時,唯馀一片空心在。空心吊影向誰陳,云臺仙閣舊游人。儻知巴樹連冬發(fā),應(yīng)憐南國氣長春。
鶯團橙徑,鱸躍莼波,重來兩過中秋。酒市漁鄉(xiāng),西風(fēng)勝似春柔。宿春去年村墅,看黃云、還委西疇。鳳池去,信吳人有分,借與遲留。(橙徑一作:悵徑)
應(yīng)是香山續(xù)夢,又凝香追詠,重到蘇州。青鬢江山,足成千歲風(fēng)流。圍腰御仙花底,襯月中、金粟香浮。夜宴久,攬秋云、平倚畫樓。
聲聲慢·壽魏方泉。宋代。吳文英。 鶯團橙徑,鱸躍莼波,重來兩過中秋。酒市漁鄉(xiāng),西風(fēng)勝似春柔。宿春去年村墅,看黃云、還委西疇。鳳池去,信吳人有分,借與遲留。(橙徑一作:悵徑)應(yīng)是香山續(xù)夢,又凝香追詠,重到蘇州。青鬢江山,足成千歲風(fēng)流。圍腰御仙花底,襯月中、金粟香浮。夜宴久,攬秋云、平倚畫樓。
唐禪社首樂章·順和。唐代。賀知章。 至哉含柔德,萬物資以生。常順稱厚載,流謙通變盈。圣心事能察,增廣陳厥誠。黃祇僾如在,泰折俟咸亨。
從崔中丞過盧少尹郊居。唐代。柳宗元。 寓居湘岸四無鄰,世網(wǎng)難嬰每自珍。蒔藥閑庭延國老,開樽虛室值賢人。泉回淺石依高柳,徑轉(zhuǎn)垂藤閑綠筠。聞道偏為五禽戲,出門鷗鳥更相親。
煙收湘渚秋江靜,蕉花露位愁紅。五云雙鶴去無蹤。幾回魂斷,凝望向長空。
翠竹暗留珠淚怨,閑調(diào)寶瑟波中。花鬟月鬢綠云重。古祠深殿,香冷雨和風(fēng)。
臨江仙·煙收湘渚秋江靜。唐代。張泌。 煙收湘渚秋江靜,蕉花露位愁紅。五云雙鶴去無蹤。幾回魂斷,凝望向長空。翠竹暗留珠淚怨,閑調(diào)寶瑟波中。花鬟月鬢綠云重。古祠深殿,香冷雨和風(fēng)。
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,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,得李翰所為《張巡傳》。翰以文章自名,為此傳頗詳密。然尚恨有闕者:不為許遠立傳,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。
遠雖材若不及巡者,開門納巡,位本在巡上。授之柄而處其下,無所疑忌,竟與巡俱守死,成功名,城陷而虜,與巡死先后異耳。兩家子弟材智下,不能通知二父志,以為巡死而遠就虜,疑畏死而辭服于賊。遠誠畏死,何苦守尺寸之地,食其所愛之肉,以與賊抗而不降乎?當(dāng)其圍守時,外無蚍蜉蟻子之援,所欲忠者,國與主耳,而賊語以國亡主滅。遠見救援不至,而賊來益眾,必以其言為信;外無待而猶死守,人相食且盡,雖愚人亦能數(shù)日而知死所矣。遠之不畏死亦明矣!烏有城壞其徒俱死,獨蒙愧恥求活?雖至愚者不忍為,嗚呼!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?
張中丞傳后敘。唐代。韓愈。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,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,得李翰所為《張巡傳》。翰以文章自名,為此傳頗詳密。然尚恨有闕者:不為許遠立傳,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。 遠雖材若不及巡者,開門納巡,位本在巡上。授之柄而處其下,無所疑忌,竟與巡俱守死,成功名,城陷而虜,與巡死先后異耳。兩家子弟材智下,不能通知二父志,以為巡死而遠就虜,疑畏死而辭服于賊。遠誠畏死,何苦守尺寸之地,食其所愛之肉,以與賊抗而不降乎?當(dāng)其圍守時,外無蚍蜉蟻子之援,所欲忠者,國與主耳,而賊語以國亡主滅。遠見救援不至,而賊來益眾,必以其言為信;外無待而猶死守,人相食且盡,雖愚人亦能數(shù)日而知死所矣。遠之不畏死亦明矣!烏有城壞其徒俱死,獨蒙愧恥求活?雖至愚者不忍為,嗚呼!而謂遠之賢而為之邪? 說者又謂遠與巡分城而守,城之陷,自遠所分始。以此詬遠,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。人之將死,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;引繩而絕之,其絕必有處。觀者見其然,從而尤之,其亦不達于理矣!小人之好議論,不樂成人之美,如是哉!如巡、遠之所成就,如此卓卓,猶不得免,其他則又何說! 當(dāng)二公之初守也,寧能知人之卒不救,棄城而逆遁?茍此不能守,雖避之他處何益?及其無救而且窮也,將其創(chuàng)殘餓羸之余,雖欲去,必不達。二公之賢,其講之精矣!守一城,捍天下,以千百就盡之卒,戰(zhàn)百萬日滋之師,蔽遮江淮,沮遏(è)其勢,天下之不亡,其誰之功也!當(dāng)是時,棄城而圖存者,不可一二數(shù);擅強兵坐而觀者,相環(huán)也。不追議此,而責(zé)二公以死守,亦見其自比于逆亂,設(shè)淫辭而助之攻也。 愈嘗從事于汴徐二府,屢道于兩府間,親祭于其所謂雙廟者。其老人往往說巡、遠時事云:南霽云之乞救于賀蘭也,賀蘭嫉巡、遠之聲威功績出己上,不肯出師救;愛霽云之勇且壯,不聽其語,強留之,具食與樂,延霽云坐。霽云慷慨語曰:“云來時,睢陽之人,不食月余日矣!云雖欲獨食,義不忍;雖食,且不下咽!”因拔所佩刀,斷一指,血淋漓,以示賀蘭。一座大驚,皆感激為云泣下。云知賀蘭終無為云出師意,即馳去;將出城,抽矢射佛寺浮圖,矢著其上磚半箭,曰:“吾歸破賊,必滅賀蘭!此矢所以志也。”愈貞元中過泗州,船上人猶指以相語。城陷,賊以刃脅降巡,巡不屈,即牽去,將斬之;又降霽云,云未應(yīng)。巡呼云曰:“南八,男兒死耳,不可為不義屈!”云笑曰:“欲將以有為也;公有言,云敢不死!”即不屈。 張籍曰:“有于嵩者,少依于巡;及巡起事,嵩常在圍中。籍大歷中于和州烏江縣見嵩,嵩時年六十余矣。以巡初嘗得臨渙縣尉,好學(xué)無所不讀。籍時尚小,粗問巡、遠事,不能細也。云:巡長七尺余,須髯若神。嘗見嵩讀《漢書》,謂嵩曰:“何為久讀此?“嵩曰:“未熟也。“巡曰:“吾于書讀不過三遍,終身不忘也。“因誦嵩所讀書,盡卷不錯一字。嵩驚,以為巡偶熟此卷,因亂抽他帙以試,無不盡然。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,巡應(yīng)口誦無疑。嵩從巡久,亦不見巡常讀書也。為文章,操紙筆立書,未嘗起草。初守睢陽時,士卒僅萬人,城中居人戶,亦且數(shù)萬,巡因一見問姓名,其后無不識者。巡怒,須髯輒張。及城陷,賊縛巡等數(shù)十人坐,且將戮。巡起旋,其眾見巡起,或起或泣。巡曰:“汝勿怖!死,命也。“眾泣不能仰視。巡就戮時,顏色不亂,陽陽如平常。遠寬厚長者,貌如其心;與巡同年生,月日后于巡,呼巡為兄,死時年四十九。”嵩貞元初死于亳宋間。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,武人奪而有之,嵩將詣州訟理,為所殺。嵩無子。張籍云。
醉中天·佳人臉上黑痣。元代。白樸。 疑是楊妃在,怎脫馬嵬災(zāi)?曾與明皇捧硯來,美臉風(fēng)流殺。叵奈揮毫李白,覷著嬌態(tài),灑松煙點破桃腮。
三十年來無孔竅,幾回得眼還迷照。一見桃花參學(xué)了。呈法要,無弦琴上單于調(diào)。
摘葉尋枝虛半老,看花特地重年少。今后水云人欲曉。非玄妙,靈云合被桃花笑。
漁家傲·三十年來無孔竅。宋代。黃庭堅。 三十年來無孔竅,幾回得眼還迷照。一見桃花參學(xué)了。呈法要,無弦琴上單于調(diào)。摘葉尋枝虛半老,看花特地重年少。今后水云人欲曉。非玄妙,靈云合被桃花笑。
醉中天·佳人臉上黑痣。元代。白樸。 疑是楊妃在,怎脫馬嵬災(zāi)?曾與明皇捧硯來,美臉風(fēng)流殺。叵奈揮毫李白,覷著嬌態(tài),灑松煙點破桃腮。
簡吳郎司法。唐代。杜甫。 有客乘舸自忠州,遣騎安置瀼西頭。古堂本買藉疏豁,借汝遷居停宴游。云石熒熒高葉曙,風(fēng)江颯颯亂帆秋。卻為姻婭過逢地,許坐曾軒數(shù)散愁。
田家詞。唐代。元稹。 牛靿咤咤,田確確,旱塊敲牛蹄趵趵。種得官倉珠顆谷,六十年來兵簇簇,日月食糧車轆轆。一日官軍收海服,驅(qū)牛駕車食牛肉,歸來攸得牛兩角。重鑄鋤犁作斤,姑舂婦擔(dān)去輪官,輸官不足歸賣屋。愿官早勝仇早覆,農(nóng)死有兒牛有犢,不遣官軍糧不足。